老牛
时间:2023-12-01
老牛
刘健
老牛,是外婆家的大水牛。
不同于一般的黄牛,成年的水牛很是高大,怀孕的时候甚至差不多抵得上两条普通的黄牛。
水牛浑身是水泥色的,就连两只大大的牛角都水泥得非常纯正。尾巴长长的,垂下来像是要碰到大地。苍蝇很喜欢欺负水牛,嗡嗡嗡地绕着牛屁股飞,这时牛尾巴就发挥了作用,一甩一甩地赶跑那些讨厌的苍蝇。
传说中,水牛是通人性的,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中,老水牛帮牛郎结识了织女,从此牛郎结束了单身汉的生活。
我小的时候,千禧年刚过不久,犁田还不兴用机器,况且对于丘陵山区的水田来说,用牛犁田比用机器犁田似乎更经济也更方便一些,只是更耗费时间和力气而已。
外婆家的老牛就是为了犁田而养的。
农忙的时候外公和老牛就吭哧吭哧地在田里来来回回,老牛的脖子上套着三角木架,外公在牛尾巴后面操纵着犁。犁的铲子扎进土地,外公一甩牵着牛的绳子,牛就卖力地往前走,一块土就这样被翻了过来。一遍一遍地重复,土就越来越松。
外公累,牛更累。所以牛不用干活的时候,就要好好地供着它,要牵着它去草好的地方吃草,这就是放牛。
放牛不算难事,早上把牛牵到目的地,把牛绳绑在树上,没有树的时候就找一根结实的棍子,把棍子的一头削得尖尖的,插进地里,绳子绑在棍子上,这都是为了防止牛吃着吃着走丢了,这样人就可以回家了,到了下午再把牛牵回家。
每个寒暑假,我们这些小孩放假了,放牛的任务就交到了我们手上。
我很喜欢放牛,准确地说,是很喜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放牛。放牛对很多人来说算是苦差事,但对我们来说,是件快活的事。
放牛的时候牛走在稻田边是会吃禾苗的,这时候就要赶紧拉走它,免得被禾苗的主人投诉。所以稻谷还没收割之前我们都要去没有种田的山上放牛,并不太近,一个人去放牛是会有些害怕的,总要两个人或者几个人结伴去。哥哥或者姐姐牵着牛,我跟在哥哥姐姐后面,小小的人儿和大大的牛,画面有点可爱。
我们小孩放牛大多时候都守着牛吃草,牛吃着的时候我们就找个凉快的地方打扑克牌,或者在小溪里摸螺捉螃蟹,也不会特意带塑料袋去装,摸到了螺随手就摘朵大大的荷叶一包了事。有时候也带了刀子去,到了山上砍下一些小树枝,搭成一个小凉亭,坐在凉亭下面聊天,好不快活。
当然,放牛也并不总是顺利。偶尔会出现老牛吃着吃着就不见了的事。这时候就要出动一大家子人,沿着牛可能走过的路一路找,边找边大喊“牛麻”,试图让牛听到回应一声。想起来真是好笑又艰辛。
放牛的岁月,横跨了我的小学到初中,仿佛已经刻进了基因里,时不时回味,仍觉得是那么美妙。很奇怪,小的时候,分明是干活,怎会那么甘之如饴?
后来,我们这些放牛的小孩也都慢慢长大外出了,外公外婆也老了,没有精力种田了。老牛也老了,再到我上高中的时候,外婆家已经没有养牛了。我不敢问老牛的去向,是老死了、卖了还是吃了,我不敢知道,因为老牛在我心里,早已不只是一只养来干活的动物。我喜欢它,所以不愿面对它不好的结局。
外婆家的老水牛不在了,我的童年、我的青春时光也不在了,但他们一起,都放在我的心底。